域外传真:走近日本律师

    日期：2002-11-01     作者：市律协宣传部    阅读：7,534次

6月份，在日本人眼里被认为是一年中很好的季节。大地一派新绿处处生机盎然。我应大阪市律师协会副会长大水勇、大水综合律师事务所的邀请，跨入了这片土地，利用22天的时间，走访了大阪11家律师所、东京2家律师所，与日本律师进行全天候、近距离的考察。
一、认真勤勉的日本律师
早就听说过日本人工作认真，凡事一丝不苟。这次真是亲身体味了。初到日本的当晚，大水先生和律师内山由纪小姐一起邀请我在一家酒店里用餐，我刚到酒店，该所的律师助手即拿出一张大阪北区的地图复印件，上面标着我投宿的“伊书当”大酒店的位置和大水综合律师所的位置，并用红线将二者的路线突出，以示行走的方向。原来他们怕我初来乍到而会迷路。
然而，真正叫我感动的是日本律师办案的情景。
大水先生从事律师职业已有近30年，是日本战后第二代律师。他每天从上午9时开始便一直忙于接待当事人、到现场勘察、会见被告人、上法院开庭。这样连轴转至晚上8时许才回家（日本没有午休）。一次我跟随大水到大阪地方裁判所（即大阪市中级法院）旁听一宗由大水先生亲自承办的母亲持刀捅儿子胸部一刀的暴力犯罪案件。对大水而言，这是个小案子。据了解，大水先生接案时，被告人江野明美还羁押于看守所，大水亲自为其取保而获释。之后，大水又到现场，了解到当时其儿子受父母斥责后，用力推搡其母使其跌倒，从而激怒母亲，导致其拿刀捅儿子的事实。同时，他又取得了其儿子平时行为不轨，经常与不法青年混在一起，经父母苦口婆心的规劝仍然无效的证据。这一大量的细致的取证工作为被告人的缓刑判决奠定了基础，在法庭上大水先生对被告人的询问也是一丝不苟，在45分钟的盘问中，他没喝一口水，连续发问，内容从平时母子关系直到儿子的近况以及案发当天的行凶细节，细致、深入、丝丝紧扣。这对中国律师来讲可能认为是多余，但他一再询问不厌其烦，特别是询问时好像医生对病人般亲切、平和，绝没有浮躁之感。由于大水对该案每个细节的精心推敲，滴水不漏，最终因其辩护有力，其意见被法官接纳，被告被宣告缓刑。在日本，对暴力型犯罪，处罚是很重的，哪怕是家属成员之间。而本案的成功，确实说明大水的认真态度和办案能力，其敬业精神窥见一斑。大律师办小案件如此认真，那么办大案就可想而知了。
二、关心政治的日本律师
许多人认为，资本主义国家的公民或律师，他们只会埋头工作只讲个人利益，不关心国家大事，其实这认识是片面的。日本职业律师不但经常低收费地担任国选辩护人，而且对国家的前途、国会的立法十分重视、关心。
6月5日中午，我从大阪高等法院出来，步行不到5分钟，突然听到从西天满国道一号线路口传来响彻云霄的口号“反对有事法案”、“拥护和平宪法”、“保护人权”……。接着看见大阪市1500多名律师及行政人员身穿西服，佩带领带或神色庄严地散发反对“有事法案”的传单，或手拿气球、小标语、甚至拉着小提琴在街上游行，他们在警察的开道下，秩序井然地绕市政府、市议会一圈，引起了许多市民的关注和声援。我在大水的劝引下，也以外国律师的身份也参加了平生第一次的游行。
在这里顺便提一下“有事法案”。“有事法案”由“武力攻击事法案”和“安全保障会议设置法政修正案”以及“自卫队法修正案”组成。它是小泉内阁向国会审议的法案，其目的是扩大政府首相的军事力量，容许向海外派兵，以达到架空1946年《和平宪法》。所以自然激起爱好和平、热爱生活的日本律师的反对。大水讲，和平的日子来之不易，我们一定要珍惜她。可见大多数包括律师在内的日本人民和中国人民一样是爱好和平的。
在日常生活中，日本律师也热衷于社会活动和公益活动，经常无偿服务于社会。
三、彬彬有礼的日本律师
日本的民族性格中，讲礼貌无疑是日常生活中属于核心地位的一项准则。在日本到处能听到“谢谢”、“欢迎”“承蒙关照”诸多此类的礼貌用语。日本的律师更不列外，因为日本《律师法》规定：“律师必须始终保持高深的修养和陶冶高尚的情操”。
有人讲,日本人特别喜欢鞠躬,其腰简直像弹簧一样,一天要弯成百上千次仍乐此不疲。有些日本人打电话也在鞠躬。怪不得日本人很少有腰椎盆突出的疾病。
6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大水和我从大阪市政府回来途中遇到一位童颜鹤发的老者。突然间，大水在远离10m左右的地方深深地、缓缓地向他鞠了个90°的躬，然后又在相距2m处鞠了2次躬，其神态之认真、表情之恭谨为平时所少见。原来这位老者是大水的老师，大阪市德高望重的大律师――池田忠一先生。
在研修中，我结识了内山小姐，应该说她在女性律师中是很优秀的。她与当事人说话或商讨案件时，其语速很快而且一直在喊“哈依、哈依、哈依”（日语口语中表示是的、知道之意）但从未露烦之表情。有一天，我留意数了她的“哈依”足足有107个。离开日本时我戏谑地对她说，怪不得内山小姐身材这样苗条，大概是每天讲了数以百计的“哈依”的缘故吧！在日本，法官到庭时，全体人员起立。这时法官向包括刑事被告人在内的全体人员鞠躬。然后双方互相鞠躬。律师间在马路上相遇即使不认识，只要从着装、徽章上得知对方是律师就行礼致意。这对日本人来讲，已是习以为常了。
四、规模偏小的日本律师所
日本的国土狭窄，只有37万平方公里，却要容纳1亿多人口。所以在日本什么都要变小，“小”是日本的特点。日本的住宅小、礼品小、办公地小、甚至一般酒店也只有100m2-200m2的地方。律师所也同样是规模偏小。据1995年日本律师联合会的调查，10-15名的律师所占全部律师所的1.9%，6-9名的只占5.1%。大水作为大阪府知名的一流律师，其律师所也只有名律师、4名秘书小姐。大水对我讲，律师所大小都有优缺点。但我本人认为大规模所没有实际意义，这是由律师工作的独立性、个体化性质所决定的。在二战后60年代，日本也曾倡导大规模的律师所，但后来也分化了。随后他又拿出全日本的律师登录名册告诉我，大阪市律师共有2633人，律师所有701家，即平均每家律师所只有3.7人。大阪这个高度国际化大都市最大的律师所规模也只有31人。在日本的一座规模居中的大楼里，开设10家以上的律师所是司空见惯的。最少的律师所只有2名律师，有夫妻律师所如东京知名的川上忠德律师所，就是川上忠德和其妻川上博子夫妇共办的。父子、母女律师所，甚至只有一名律师的律师所（但不是提倡自宅办公）。我想这现状的存在是否能归咎于律师的独立意识呢总之，与中国的律师所相比，日本的律师事务所之规模、人数、气势不可同日而语，是属于另外一种体制。
当然并不是讲日本律师都是优秀认真的。其实，任何国家都有违规、违反职业道德的律师，中外概莫能外。日本的律师因违反纲纪而被日本律师联合会惩戒的事例很多，律师联合公会的权威刊物《自由和正义》每期的末页，都刊登着被警告、命令退会、除名的“非行律师”。近来一段时间，日本书店里有一本畅销书叫《问题律师》，该书十分详细的描述了一些“无能律师”、“吹牛律师”的病态、丑态和司法界的阴暗面。尽管上述人属少数、个别，但也反映出日本律师界存在的问题和人们对此的憎恶心理。22天的考察是短暂的，但从大水先生等日本律师身上学到的敬业精神、办案技巧，对我的影响却是长久的。在这里，我祝愿大水先生及全体律师人员身体健康、事业发达。（作者：金克明 摘自《中国律师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