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铮案“倒戈”律师：我没违背职业道德

    日期：2008-07-08     作者：陈俊杰 吕佳瑜    阅读：8,481次

    对话动机

59岁的律师赵宇无论如何没想到，一场普通的刑事辩护让自己成为风口浪尖的人物，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压力之大，连死的心都有”。

7月1日，（北京）昌平法院开庭审理台球冠军李铮涉嫌以办理经济适用房房号为名，诈骗250万元一案，身为北京国首律师事务所主任的赵宇，作为李铮辩护人出庭。

翌日，多家媒体报道称，赵宇在辩论阶段语惊四座，突然“倒戈”成为控方，建议公诉机关应该以比诈骗罪量刑更重的非法集资罪指控李铮。

经媒体报道后，赵宇的职业道德受到质疑，其本人成为舆论和网络指责的对象。昨日，赵宇向新京报表示，媒体误解了他的辩护思路。


【关键词】 委托

家属委托时没有特殊交代

新京报：是谁委托你为李铮辩护？


赵宇：李铮的父亲。他托一个熟人找到我，我之前与他并不认识，也不了解他家的情况，只知道李铮的父亲是一个退休民警。要不是熟人做中间人，我也不会接这个案子。

新京报：家属委托你的时候有什么交代吗？

赵宇：家属不认为是诈骗，但委托的时候没有特殊交代。

新京报：有媒体说是李铮姐姐请的你，李铮还说其姐姐为了和他争房产，才找了个不替他说话的律师？

赵宇：不是，我不认识他姐姐。我第一次会见李铮时，他说过对这个姐姐有意见。

新京报：你之前对这个案子了解吗？

赵宇：我看过关于这个案子的报道。当初认为没有可以辩护的余地。但是阅卷之后我发现证据链条咬合不紧密，案件的定性有问题。如果按照诈骗罪，应该具有隐瞒真相和虚构事实的情节。但李铮是如何诈骗的、如何虚构事实、赃款如何处置都没有查清。在本案中，李铮确实办成了经济适用房，这点是有证据的。

【关键词】 辩护

非法集资表述肯定不合适

新京报：你的辩护思路是什么？

赵宇：一是从民事借贷关系角度，二是摘掉罪名。如果罪名不成立，可能就发回补充侦查了，这也达到了辩护目的。我的辩护是釜底抽薪不是扬汤止沸。

新京报：这样就能推倒指控？

赵宇：是啊！我认为李铮的行为比较特殊，是一种新的犯罪形态，是现行刑法没有规定的。按照新刑法“法无明文不定罪”的原则，假如罪名不成立，又没有新的罪名涵盖他的所作所为，就应该是无罪。

新京报：基于以上观点，你为什么会有“非法集资罪”的表述呢？

赵宇：当时的情况比较特殊。李铮的行为不构成诈骗罪，我在辩护词里也说了这点。然后法官就问认为应该是什么罪名，他随口一问，我随口一说。我说，我才疏学浅，不好说，但认为这是在新经济环境下新的犯罪形态，类似什么非法集资和合同诈骗。

新京报：你是什么语气说的？

赵宇：我不是肯定语气。

新京报：“非法集资罪”的表述合适吗？

赵宇：肯定不合适，当时是法官问，我着急说的。后来仔细回想，侵占可能比较合适，要是说侵占就没这些事情了。

其实，我的辩护是另辟蹊径，角度独到。比方说，前方火力比较猛，我迂回进攻，就像《亮剑》里的李云龙，用各种出奇制胜的招数打败敌人，我也是这样，用各种方法达到更好的辩护目的。不懂法律的人会不理解，如果懂法的，会觉得这个律师了不起。

新京报：事实是你的辩护遭到了指责？

赵宇：这是我表述方面的问题，在那种场合下，我的辩护思路不可能说那么细，法官、公诉人应该会理解。

【关键词】 职业道德

我只是从另一个角度辩护

新京报：对你的这番苦心，李铮理解吗？

赵宇：我觉得他理解了。他当庭说，辩护律师提醒了我。

新京报：但是他申请你回避了。

赵宇：是申请回避，但他是故意这么说。

新京报：他为什么故意说？

赵宇：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也不明白他申请回避的意思，他当庭没说理由。他不满意可以说我解除代理关系，没必要说回避。我分析是炒作，为什么要炒作也不知道。我打算再会见一次李铮，把我的思路讲给他。

新京报：既然李铮不认罪，你为什么不直接做无罪辩护？

赵宇：刑法的任务是打击犯罪，保护人民，这么多受害人，数额这么大，直接做无罪辩护有难度。辩护不可能胡搅蛮缠，他不认我就说不认，必须要尊重事实，李铮收钱没办事，怎么面对辛辛苦苦的购房人？我只能采取迂回战术。

新京报：事实上，你战术的后果在外人看来是有违职业道德的？

赵宇：我不认为。律师的职责不是为犯罪嫌疑人开脱罪责，不是使他逃避法律制裁，而是正确适用法律。我认为李铮的行为有一定社会危害性，律师既要使犯罪嫌疑人得到公正的法律审判，也要维护法律正义和社会公理。我认为，我没有违背律师职业道德。我只是千方百计从另外一个角度辩护，不仅维护社会公平正义，也维护当事人利益。

【关键词】 压力

律师不好做 我不想再干了

新京报：这事出来压力大吗？

赵宇：（稍微停顿一下）压力太大了！媒体没有综合把握，没有媒体找我详细了解辩护词，我庭后就走了。

新京报：你认为媒体误解你了？

赵宇：太误解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详细调查。最不能容忍的是还带有人身攻击，说什么一个光头的、穿黑色T恤衫的律师。我光头但不猥琐。

新京报：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处理此事？

赵宇：我正向律协写信求助，希望与媒体交涉。必要时对簿公堂，通过法律手段维权。

新京报：被告人家属是什么反应？

赵宇：家属都急了，要求退费。同事、街坊都看到报纸了，一见面就说“光头律师”、“赵光头”。光头是我缺陷，20多岁就这样，人不能揭短啊。我爱人说别干了，去澳大利亚找女儿吧。女儿也在网上看到了，打电话说，爸别干了，你上澳大利亚，我给你找份工作。

新京报：那你还会干下去吗？

赵宇：我也想不干了，太委屈了，没法面对这么多人！我从业10多年了，头一次遇见这种事情，我都有点想不开……（哽咽）。我连续5年都是优秀律师，从来不黑钱。

新京报：是因为李铮这件案子吗？

赵宇：这是直接导火索。现在律师不好做，众口难调，加上执业环境也不好，调查取证难，辩护不被重视。